“一条岔路,一份归途的仰望,三十里也许只是一段路,却是我抹不去的记忆……故土,走出去是因为茶,走回来,也是因为茶。”
深山里长满青苔的古树,老房子飘来的袅袅松烟,麻粟的星空与山水,孕育了神秘的高山茶乡。
驾车行驶在狭窄的山路上,我们向着那藏在桐木关深处的麻粟村前进。
正如那书封上印下的话语——“因茶而去,因茶而来。”
我们即将到达张笔清老师笔下眷恋情深的小山村。
▲张笔清老师正在冲泡红茶
张笔清老师是个有着文人情怀的茶人,读他的书便可知晓。那是自小生长于此的麻粟人才有的对于故土的特殊眷恋。与张老师数次的交流中,“麻粟”是永远的主语。
第一次和张笔清老师见面,是在十月初。那日,才刚刚从武夷山中出来,我们一行三个女生驾车匆匆赶往与张笔清老师约定的地方。
▲桐木关麻粟村山间景色
那是张笔清老师的茶厂,离武夷山风景区不算太远。
张笔清老师是位很有个性的前辈,有着传统的茶人气质,又多了文人的诗意与风趣。
此行为“茶”,我们的对话也因“茶”而始。伴着一泡香味四溢的红茶,我们细细品味着独属于这款红茶的松烟味、桂圆香,听张笔清老师讲述着他和麻粟红茶的不解之缘。
张笔清老师说,他生于正月,每年五月前后正是采摘茶叶的好时节,家家户户都忙着进山采茶,家里人也不例外,因为无暇看顾,家人只好将尚在襁褓的婴孩装在背篓里背上茶山。可以说牙牙学语起,老师的童年就在满是茶香的茶场里度过。
▲茶人在山间采茶
山里人以茶为生,张老师自小耳濡目染。十二岁起,他开始和父亲学习正山小种制茶技艺。他对这片土地已经十分熟稔,深知做茶艰辛,茶山闭塞,村里人靠茶叶为生的苦处他都看在眼里。后来,他考上了福州城里的大学,见到了山外的世界,却开始想念麻粟,想念那里的山涧溪流,想念那里的山灵鸟兽,尤其想念家里的满室茶香。
决定回到麻粟,不只是为了做茶。张笔清老师说,他更想让麻粟的茶走出深山,让更多人了解到这里的好茶,喝到纯正的正山小种。
这正是我们今天喝到的这款麻粟红。此时,茶已是第五泡,浓郁桂圆汤香不减分毫。张老师说,只有纯正的正山小种,才会在数泡之后仍然醇香润喉、回甘生津。
▲制茶中的张老师
学做正山小种并不容易。为了磨练自己的技艺,张老师曾经拜金骏眉创立者佚仕茶人张孟江为师,揉进祖辈传承的制茶工艺,最终才推出“麻粟正山红”、“桐木关正山小种”等茗茶。说到此处,张老师神情骄傲,我们心生好奇追问下去,才知老师亲自监制的“麻粟正山红”在 2016 年正式入藏中国茶叶博物馆,成为首个入选的正山小种红茶。
聊起麻粟与茶,张老师就像打开了话匣,与我们说了不少麻粟逸闻和山场风物,还提到了“30 株红茶母树”。我们眼前一亮,对古树充满了好奇。
张老师说,古树就在麻粟岭上,是麻粟独有的老茶树,据说已有 200~300年的树龄,传说是“神农氏日尝百草得荼而解”的“荼”。于麻粟人而言,那些高山茶树的王者,是茶人的红色梦想。
▲南开101·麻粟红
话及至此,我们对母树的好奇心更为强烈,想请张老师带我们去一探究竟。可惜今日不巧,张老师有事在身,不便带我们进山,到了明天,可以托他的朋友带我们进山“访茶”。可明天下午我们还要赶往另一处地方,想着如若今天能在山上住下,明天的时间还能充裕些。
听了我们的想法,张老师再三劝阻:“桐木的山可不能小看,虽然近些年修了路,但哪怕是当地人都不敢轻易在晚上进山。”但行程紧张,眼下天黑得又早,不尽早出发,等到晚上走山路也会更加危险。张老师拗不过我们,便联系了山上的茶人帮我们找住处,叮嘱我们一路小心。
告别张笔清老师,我们重新踏上旅程。
▲小伙伴开车上山
在街边的小超市买了点吃食,我们又开始匆匆赶路。桐木关在武夷山风景区西北方向,沿国道驱车而行,窗外景色葱郁,我们则思绪澎湃,马上就要亲眼见到传说中的桐木关了。
已过四点,天色有些暗淡,我们终于来到了桐木关的入关处。山路很窄,蜿蜒而上,大约只有一车半的宽度,临近山壁的一侧被繁茂的植被覆盖,仅能从离路面略高的地方看到些岩石泥土,偶有枝桠探出头来。路的另一侧是悬崖,零星可见一些树木的冠顶,那是在崖坡下生长的密林。我们的司机姑娘第一次开山路,一路不敢与我们说话,只是全神贯注地开车。
我们两个相对清闲的乘客则趁着暮色未至,透过车窗细看山间风景。拐弯处依稀可见崖间冒出的汩汩清泉,郁郁崇山远近交叠。仔细听着,似乎可以听到溪流声。潺潺流水撞在石头上,溅起水花,又落入水中。
我们忽然有些明白,为什么张笔清老师会如此钟情这里的山水了。
▲去往桐木关路上的风景
天色逐渐黯淡下来,暮色愈发沉重。
时针指向六点,夜色吞噬了天光,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看不清了,仿佛和大山一同隐匿起来,只留下黑黢黢的轮廓,像压在胸口的巨石,随着不算平坦的山路,颠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在远光灯照亮的一小片区域里,除了灰白的道路,只有斑驳的树影。
▲生长于桐木关山水间的茶树
天地间忽然变得很安静,只有起伏的鸟鸣连成一片,合着发动机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谷里。在这样的地方,人会出于本能敬畏自然,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谨慎,怕扰了这片土地的安静。
我们终于来到了桐木关的入关口,这是进入桐木关的重要关卡,不对游客开放。想要进去,需要有本地人引荐,提前报备,再经过严格的审查。
幸好张笔清老师提前帮我们联系了工作人员,不然我们怕是要无功而返。
经过一番沟通和检查,才算过了关口。驻守的师傅大概是第一次看到三个女生开着底盘这么低的车上山,有些不可置信,但还是嘱咐我们山间路险,千万要小心慢开。
过了关口,道路似乎又窄了几分。想在天黑前抵达山上已是不可能,头一回在夜里开山路,不只是司机姑娘,我们也丝毫不敢分神,帮忙查看两侧的路况。一路驶来,几乎未见其他出入的车辆,才想着可以放下心来,就见前面弯道处一辆下山的卡车忽然出现,迎面而来。狭路相逢,我们心惊胆战地贴着岩壁,小心翼翼地错车,直到对方开过去,这才松了口气。
从武夷山到桐木关,将近七十公里的路竟如此漫长,事后回想,若不是无知者无畏,我们怎敢在夜幕中进山?
▲群山环抱的麻粟人家
抵达目的地时,已是晚上七点半左右, 这里是张笔清老师在山上的厂房,厂里的员工有时会住在这边,如果来了客人也可以在这里留宿。来接应我们的是张老师的朋友,一位大叔。得知我们进山的消息后,就让夫人准备了几个家常小炒,一直等着我们上山。他说我们胆子实在太大,像他们这些本地人,都不敢轻易夜里进山。我们互相看了看,不敢提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开山路夜路。
外面的温度有些低了,我们跟在大叔后面进了屋。饭菜香味飘来,我们这一路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到达极限,终于松懈下来,没想到在异乡的山里,忽然有了家的感觉。我们不禁感叹,总算是安全到达了,饭菜基本吃个精光。
桐木的夜,很静。它不像城市里那么明亮,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。不巧今天赶上停电,我们打着手电洗漱完毕,开始讨论第二天“寻找母株古树”的行程。大叔告诉我们,现在不是采茶季,几乎没有车会一大早就进山去,我们的车子底盘太低根本开不上去,想要去山上的麻粟村,至少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。我们便决定五点出发,步行上山。
许是得到了眷顾,我们刚刚鼓起勇气下定决心打着手电摸黑上山,临睡前,大叔过来告诉我们,正好明早有个考察队要上山,可以载我们一程。
我们喜出望外,可能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,伴着水声,我们安稳地了一觉。
▲清晨,桐木关天空透出的几缕阳光
“白雾埋阴壑,丹霞助晓光。”
出发时,天刚蒙蒙亮。远处的山顶被朦胧的云雾遮挡,云层间隐约露出几缕晨光。
▲麻粟山间
桐木关平均海拔 1200 米,麻粟则是在桐木最深处,位于 1400 米海拔以上的高山,除了当地人,鲜有外人会来。不知是因为前几日的降水,还是昨夜露水未消,混着碎石的泥土道路有些泥泞,仅有两条比车辙略宽的痕迹,若是徒步,恐怕更加艰难。我们坐在皮卡后面的货斗里,紧紧抓着栏杆,以防被颠出车外。
抬眼间,昨夜未能尽情欣赏的美景在眼前缓缓铺开。
▲麻粟山间的茶树
入目是一片苍郁的绿。茂林修竹交织生长,不知名的灌木丛间,几棵棕榈树张扬又自然地混入其中。望着两侧的密林,我们猜想是不是也有古老的茶树混于其中。山里的空气很清爽,呼吸间,清晨的露水混着植被与泥土的气息,有种微微的甜润感沁润心脾,好像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被洗涤一新,怪不得总有人说,进了桐木关,空气都要甜三度。
大约过了四十分钟,终于到了麻粟村附近,远远可见几户人家。路至尽头不能再继续前进,考察队的向导指了指远处一片葱郁的山林,对我们说,那里就是母株古树所在地——沿着小道向上爬,等看到石碑标识,就能找到那 30 株古树了。
▲麻粟母株古树区
踩着这条羊肠小路,我们忽然记起张老师提起过,他上小学后,每年七八月,都会帮着父亲一起挖茶山。挖茶山就是要除草、松土,麻粟山场的养护,全靠村民世世代代的劳作。眼下是十月初,我们错过了挖茶山的季节,只好在脑海中想象那繁忙场面。
我们一路摸索,终于看到了成片的茶树和小小的界桩,每块界碑上都刻着编号和经纬度数。这里的茶树生得高大,又有灌木遮挡,我们不敢分开太远,沿途留心寻找,终于在泥土乱石中发现一块小小的木牌,上面刻着“MS-01”几个字——这就是传说中的麻粟母株古树。
▲第一株母树和坐标
第一株母树已经找到,我们如获至宝,认真记录着每一处细节——古树有一人高,树冠很大,或许几人合抱才能围过一圈,树身和枝桠上挂了厚厚的青苔,远看泛着青光,竟有些“狂野”之感,根部扎在烂石泥土中,覆着朽叶枯草,深入大地。恍如世外之人,任凭光阴荏苒,岁月徒增,数百年如一日,不争朝与夕。
我们在茶树中穿行,一一辨识。有些铭牌随着茶树生长被茂盛的枝叶隐去,有些已经风吹雨打落在了地上。很快,剩余二十九株也逐渐有了眉目。
这些古树并非排列有序,而是星罗棋布在毛竹林间,倚靠悬崖乱石,自成一方小天地。
▲母树的长势和生长环境
这里日光充足却并不强烈,足够茶树生长,山中多雨雾的气候浸润着茶树的每一叶,树根深深地扎入土壤汲取大地中沉淀的精华。良好的自然生态循环,让茶树享受着山中四季,自在生长。
▲站在麻粟母株古树区可以看到麻粟村
阳光破开云雾,我们站在茶场的最高处,眺望四面崇山峻岭,绿树连荫,草木葱茏。这里的茶,与群山相伴,与日月共生,肆意生长,它们是茶树中的王者,亦是自然赠予人类的珍宝。我们与茶树一起,伴着山风呼吸,看着茶树芽头上的露珠,忽然懂得了什么叫做“得天独厚”。
母树为源,万物灵兮。
▲来往麻粟古村落的土路
该下山了。我们沿原路而返,回到与考察队分开的地方。山路泥泞,即便有了阳光也并不好走,我们只能踩着被车辙碾过、较为平整的地方小心地走着。两侧高耸的树木留出一线天空,阳光洒下来,落在树叶上照出层层叠叠的树影,不知何处涌出的山泉在碎石间欢快流淌。
▲在麻粟古村落里碰到一位当地阿姨一同参观麻粟村落
视野逐渐开阔,远远可见几户麻粟人家。穿过村子时,有人正在打理摇青的机器。好奇心驱使下,我们正要扣响门扉,讨教一下有关做茶的事情,一位阿姨叫住了我们。她说村里很少有外人来,猜我们应该是来看茶山的,招呼我们去她家坐坐,一起喝茶聊天。我们也想了解下当地人平日里是如何泡茶的,便应了和阿姨一同回去。
才进屋里,阿姨将我们带到了茶桌边。我们惊讶地看着阿姨悬壶注水的娴熟手艺,不觉发出惊叹,可阿姨却笑说,她不懂茶,只是随便泡泡,村里二十户人家,家家都有,很平常的。我们想,这就是当地人的日常吧,以茶为生,与茶相伴,泡茶不过是融在生活里的一件小事而已。
▲走在麻粟山间的小路上
或许这一趟麻粟之行自开始就充满了幸运。下山途中,我们又遇上了一辆皮卡,还未开口,司机师傅就停下来,招呼我们上车。我们坐在车上,看着逐渐后退的山与树,心中竟有些不舍。
如果我们本就生在这片土地,或许也会和这里的人一样,甘愿为这里的茶执守一生吧。
▲刚巧碰到一位要开车下山的大叔
回到住宿的地方吃了饭,大叔跟我们说,如果不急着回去,可以四下看看,参观一下茶叶加工的车间,见识一下“青楼”。记得张笔清老师说过,麻粟的正山小种与别处最大的不同,便是因这独特的“青楼”。
昨日夜色昏暗,我们竟没有发现“青楼”离我们如此之近,不过几十米远。大叔说,很早以前山里不少人家都有这么一座青楼,专门用来做茶。
▲纯木制青楼
青楼以石为基,用山中杉木为支撑,采毛竹制成瓦,是制作传统正山小种的重要场所。如今纯木质的房屋已经不多了,张笔清老师家这座青楼,也有近百年的历史,见证着麻粟人的世代坚守,也见证着正山小种的代代传承。
注视着那古朴的木屋时,我们心中生出一股敬仰之情。
▲张家青楼
青楼有三层,一层的角落堆放着些松柴,这是用来萎凋茶青的。桐木关一带雨水较多,做茶时节赶上阴天下雨,就会在这里燃烧松木,松烟通过改良的烟道对二、三层内的茶叶进行萎凋。茶叶在干燥的过程中不断吸附明火的热量和松烟的味道,融入茶叶内缓缓转化。麻粟的正山小种特殊的桂圆汤香,便是由此而来。离了桐木、少了青楼,再难寻到这种味道,而桐木之外,也无法再称正山。
▲车间里一景(王世民摄影)
麻粟的茶人们,每年只做一季茶,春夏之际采茶制茶最为繁忙。采下的茶青要经过萎凋、揉捻、发酵、过红锅、复揉、熏焙等众多工序,尤其这过红锅,是正山小种红茶传统制作技艺中特有的加工工序。发酵过的茶青放入烧热的铁锅用手反复翻炒、捞出,只有老练的茶师才能掌握其中的技巧,令茶叶提香增味。这是先人的智慧,亦是茶人不朽的传承。我们来时已经入秋,车间里只有各种加工机器,无缘看到众人忙碌的盛况。
▲隐山茶庐
临行前,大叔带着我们又参观了张笔清老师的钟爱之所——隐山茶庐。
▲隐山茶庐内径
茶庐最早是张笔清老师父辈所建,由家人世袭。后来张老师在老屋的基础上,建造了“正山小种红茶体验馆”,便是我们今日所见焕然一新的“隐山茶庐”。
▲南开101·麻粟红
在这里,我们又一次品尝到了麻粟正山小种。取麻粟的山泉水煮沸冲泡,浓郁纯正的桂圆汤香徘徊口中,果香柔和留于齿间,比我们在上山前所喝的正山小种,回甘中多了一分饱满香甜。或许,这就是桐木麻粟的自然之味,唯有这里的山、这里的水,才能孕育出麻粟红茶。
放下茶杯,眺望窗外,远处是麻粟的群山,依稀可见几处村民的居所被大片的绿意包裹起来。就像之前张老师与我们说的那样,这片珍灵恣生的土地、这些居山守茶的山里人,都是为红茶而生。
▲在茶厂 , 和张笔清老师品饮麻粟红茶
匆匆两日“寻茶”之旅,我们对这片纯净的土地已心生眷恋。桐木之行,麻粟之行,是与山与水与茶的相会。因为有着张笔清老师这样的茶人,一代又一代不懈地传承古老的红茶工艺,并将它们带出深山,我们才有了知晓麻粟红茶的机会。
若有幸再回到这片土地,只想在桐木麻粟的山水之间,鸟语清风相作陪,饮一盏麻粟红茶,眺望远山。
南开101麻粟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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